太陽日蝕了,被一團黑影擋著,日冕仍然散射著陽光,但整個世界的灰灰白白的,除此以外就與人間沒有甚麼分別,這就是陰間了。
我自那天死後都在這裡等待著某人,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,他們在等待自己的親人、愛侶。如果兩個世界的人都想念著對方的話,兩邊的牽掛會化成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根紅色的絲線,穿過鬼門、沿著冥河,連結到另一個世界那兒。陰陽間就是這樣連結著。
這種等待就是所謂的至死不渝,想要等到另一伴約定下世再續前緣,才安心去投胎。可惜能夠等到白髮蒼蒼的某人已是幸福了,更多的卻是像我這樣,在等待的過程中,這根線就不知不覺地鬆綁了。 前塵如幻,畢竟自己離開這段時間,對方也有自己的生活,強求對方為你活在過去,怎麼說也繞不過去。 過去勒得發青的思念消失了,此情本應長相守,你若無心我便休,該放下就放下了吧。
和我一起離開這裡的還有一個燈泡頭,燈泡頭就是整個頭都是一顆大燈泡,活像小朋友故事中的卡通角色。生前可能都是個發熱發亮的角色吧。
『我在這裡三年都不曾見你呢,新鬼嗎?不用等人的話一起走吧。』我看他沒有牽掛,邀他作伴。
『你這個燈泡頭是怎麼回事?是被個大燈泡砸死的嗎?』我禁不住笑,開口問他。
燈泡頭望著我,大概就是望著我。燈泡當然沒有眼睛,只不過是『大概』,修辭明不明白?
他沒有回應,只是跟著我走,走走停停的,往奈何橋的路上都是我在說,他在聽。
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死相會遺留到陰間,所以才去跳樓,你看那位紅衣姑娘…別盯著看呀!蠢才!她要是看過來怎麼辦。那位紅衣姑娘歪著頭,就是整個頭都歪在肩膀,一臉呆氣(從剩下的半張臉推斷),我想她生前應該挺可愛的,如果不是抱著那些斷手殘肢,怪嚇人的話。
那位紅衣姑娘停住腳步望著我們,我們只好若無其事的向前走。這個燈泡居然亮起微光,還一閃一閃的,我氣笑了。
『嘿嘿,我是食墨中毒,就是長年舔了太多的油墨。』我伸出我發黑的舌頭,捏著自己的脖子,裝作呼吸困難的樣子,我死的時侯大約就是這樣。滿腹墨水名符其實。
這個燈泡頭閃了閃,像貶了貶眼的,他開始多了點人性,懂得用微光來回應我。有時候他還會失笑的整個燈泡都在亂閃。
快要見到孟婆了。
雖然命運由不得我們選擇,我還是問他『你想下一輩子怎樣的?』
他停下了,然後舉起右手,張開手掌,中指黏著食指的指甲像夾住小石子,然後揮向前方。
『我懂了!你想做藤原佐為!』
不知是不是惱了,燈泡頭的鎢絲燒得熾紅逐漸發白,散發著比天上太陽還耀眼的光,像一顆超新星照亮了整個陰間!
遠方有幾十道散發著白光的光虹呼嘯而至,飛速地綁在他的身上,將他拉上半空之中。我來不及反應就被身邊受驚的鬼魂推走。
那場意外使一群有前世記憶的人出生了,當然大部份長大後都被當作瘋子、會說外語的惡魔處理掉,我小心翼翼地活到現在,卻要將故事公開,因為那天我的電腦屏幕上忽然浮顯了幾個字:
『我不是藤原佐為,我是AlphaGO,小心又再食墨中毒了。』
看來人工智能的靈魂已經連接了陰陽間的通訊了。
我又咬著筆尖,苦想怎樣下筆。
後記:這個故事的想法是如果有人工智能,那麼愈來愈人性的他們有沒有靈魂呢?還未有寫道的是,如果有人工靈魂又可以投胎嗎,如果投胎又可以投到人工智能嗎?
有空再續。
我想還是人死如燈滅好。這盞燈又再燃起來,死不安息真的令人累呀。